在意大利博洛尼亚国际童书展上,曹文轩荣获2016年国际安徒生奖,成为第一位获此殊荣的中国作家。
国际安徒生奖素有“儿童文学界的诺贝尔奖”之称,授予在儿童文学领域获得终身成就的人。
除了代表作品《草房子》,曹文轩还有《青铜葵花》《山羊不吃天堂草》《根鸟》《火印》等被大家熟知。国际安徒生奖的官方网站上对曹文轩的介绍是 这样的:“他的童年虽然物质上贫穷,但情感和审美的丰富让他写出了第一部成功之作《草房子》。他那流畅、充满诗意的笔调,描写的是诚实的,有时是原始的, 甚至忧郁的生命瞬间。……”
曹文轩曾评价自己“不是畅销书作家,而是长销书作家”。他的代表作《草房子》出版19年已经“300次印刷”,2015年5月出版的《火印》,短短3个月内销量就达20万册。在2015年的中国作家收入排行榜榜单中,曹文轩以860万的版税收入位列第16名。
近日,新华网《新华访谈》栏目专访曹文轩,谈他眼中的文学创作、作家格局、命运与选择。
曹文轩:有些儿童作家太把力量压在“儿童”二字上了
很难用一种职业界定曹文轩的身份:他是北京大学教授、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他还是全国中小学教材的主编。
[新华访谈]:有一种声音认为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儿童文学作家。您怎么看待这样的评价?
曹文轩:我的主要身份是北京大学教授,主要工作是教书、做科研。我在创作方面又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成人文学,一部分是儿童文学。另外我是高校为数不多的深度介入中小学语文教学的大学老师。我有这四重身份,在不同身份之间“穿越”。
人的一生是带有很多偶然性的,人的一辈子不知在哪个地方会有转折,就像流水向前,可前方不知出现了哪一块石头就让水流改道了。
[新华访谈]:那您如何看待“儿童文学作家”这个身份?您如何定义儿童文学?儿童文学与成人文学的差异是什么?
曹文轩:在我看来,给孩子们做事情是在积德。我很在意我儿童文学作家的身份。成人文学与儿童文学都是文学,作为文学他们没有任何差异,所有文学的规则都要遵循。
有些儿童文学作家犯错误就在于太把力量压在了“儿童”这两个字上,忽视了文学性和艺术性,可是我的重心始终压在“文学”这两个字上。
不同在哪呢?一是语言上,不能用太生僻的词、太古怪的意向,不能搞太多文学性的手法,比如说儿童文学搞意识流不太合适吧。二是对生活画面的展现要有取舍,比如暴力、情色就要舍弃。再就是绝不可以像一些成人文学中那样让人感到绝望。
[新华访谈]:对儿童文学作家的要求比对成人文学的作家要求更高吗?
曹文轩:对儿童作家的要求比较特殊,儿童文学的地盘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为什么呢?儿童文学叙述的腔调、语调有特殊性,需要创作者具有与儿童惺惺相惜的品质。另外,儿童文学需要非常高超的讲故事本领,否则就吸引不了孩子。
曹文轩:中国孩子的阅读生态有问题
曹文轩说,“我出差也一定要看书的,但我们一些宾馆的灯光非常暧昧。国外宾馆的灯光是很亮的,而且可以调整。从宾馆酒店灯的亮度就能看出这个民族是只知道睡觉的民族。”
曹文轩一直致力于在孩子们中培养良好阅读生态。他在许多中小学校组织推广语文阅读与写作的活动;他参与国家语文教材的编写计划,是负责编写小学和初中教材的主编之一;他参加过全国青年教师阅读教学大赛的评课活动。有一次曹文轩连续听了17堂中小学语文课。
[新华访谈]:您跟小读者互动时是什么心态?目前中小学阅读状态是怎样的?
曹文轩:我这两年确实走了不少中小学。可能因为我站的位置不一样,对语文的理解也不一样,我想利用我现在与中小学建立起来的这样的联系,不断地提示中小学生在读书这个问题上应当注意些什么。
我觉得,现在中国的高级知识分子在社会中发挥的作用非常有限,他们高度聚拢在金字宝塔尖上,对彼此的研究领域及思想非常了解。比如一个会议,只 要知道来宾,就能大致了解会议内容。重复的信息在彼此之间震荡回旋没有多大意义。可是他们的声音对社会来讲也许是非常宝贵的,所以知识分子要更多把注意力 放到基层。
中小学生的阅读生态问题非常严重。小孩读的书越来越多,但阅读质量大有问题。人的一生时间极其宝贵,我们要在宝贵而短暂的一生中读值得读的书。做人要讲智慧,读书一样要讲智慧,要告诉校长、老师、家长和孩子们,什么样的书才是好书。
第三,广大中小学语文老师的知识结构不够理想,语文教育、作文教学中存在许多问题。我特别想把我对语文、作文的想法与一线的语文老师进行交流分 享。同时一线教师的语文作文教学的体会非常宝贵,这是我没有的。这样取长补短,把我的长处展示给他们,他们的长处也能让我有所收获。
曹文轩:要让世界真正接纳中国文学还需等待
从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刘慈欣获雨果奖,到曹文轩获国际安徒生奖,短短4年间,中国作家先后获得国际上最高等级的文学奖项。
[新华访谈]近几年来,我们有三位作家获得了世界性的文学大奖,有一种声音说这代表了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丛林的崛起。您怎么看?
曹文轩:这需要相当漫长的过程。长期以来中国是闭关锁国的,中国拒绝世界,世界也看不到中国。改革开放以后,中国人凭借强大的生命力及不甘现状的强烈欲望把大门打开了。
世界之门一打开,我们对世界文化的吸收远远超过世界对我们文化的接纳,再加上意识形态方面的偏见,我们对世界的态度和世界对我们的态度是不对等的。这块土地深处的风景他们并没有看到。
举个例子,我们一个作家的作品要想介绍给世界,得先主动拿去给外国出版商说,你看看我的货,你愿意不愿意买呢。但外国作家的作品何曾先翻译成中文拿给我们出版社的人看?这就是态度的不对等、信息不对等。
这是一个特有的中国命题,它不可能是一个德国命题、英国命题,也不是法国命题、美国命题,甚至不是日本命题。这意味着我们处在一个弱势的位置上,话语权在别人手里。
怎么办?必须想出智慧的办法,并慢慢等待,等待世界的回心转意,让他们慢慢用欣赏的眼光看待我们的文学创作。因为我们可以让他们欣赏的文学风景是很不错的。(蔡梦晓 袁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