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永不过时 《无心法师》继承了《步步惊心》

如果可以永远不老、永远不死、再重的伤病也能自行痊愈、而且这皮囊还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应该是件幸福的事。如果可以灵魂不灭、精魄不散、随意更换肉身如同换件衣裳，听起来也是很酷的生活。唐人和搜狐合力打造的网络剧《无心法师》，就是讲这样两个灵异者的故事。肉身不坏的是无心法师，灵魂不灭的是岳绮罗。从古至今，最能牵动人神经的便是生死，只要人类还得面对生老病死的宿命，探索鬼神领域的心理需求就是恒存且强烈的。
　　在尼罗的原著小说里，无心法师便没有来历，非人非鬼，非神非妖，虽然长生不老，有捉妖驱鬼的本领，却也是饿了要吃、冷了要穿、累了要睡；跟正常人一样，自然也有七情六欲，爱上了实诚善良的村姑月牙。月牙不在乎无心是这种诡异的存在，愿意跟他厮守过日子。但她是凡俗之身，“越界之爱”在文艺作品中往往没有好下场，不用等到她肉身老死，就会卷入重重险境，在原著小说里她与无心在一起只一年。
　　剧中的岳绮罗是“邪祟”，出于一些限制，网剧交代得比较含混。小说则交代得很清楚：“人死如灯灭，三魂七魄消散开来，一生爱恨也就烟消云散。魂魄本来不灭，可你的三魂加上我的七魄，凑出的新灵魂却和你我再无关系了。所以世间千百万人，大多不知前世，只知今生。非得存有执着的信念，死后魂魄不消散，依然是一个完整的灵魂，且又不肯附在新生命上转世投胎，才成为世人眼中的鬼。”而岳绮罗，在百余年前是一个道士，修炼灵魂不灭的法术，最后吊死自己来测试本领，果然成功了，投进大家闺秀岳绮罗的肉体凡胎。这个小姐在十三四岁时又因惹祸被活活钉在棺内，置于至阴之地用符咒镇住，镇了百年，民国时期被无心一不小心放出。岳绮罗对无心产生了兴趣，而军官张显宗爱上了她，愿意用自己凡夫俗子有限的力量尽可能地供养她，包括杀人。
　　剧中还有一些配角，是“妖”或者“煞”，简单说妖是动物修炼的，而煞是死了的人的灵魂附着在某一载体上，再不断杀人吸收魂魄壮大自己而成。其实《无心法师》里并非没有“鬼”，但它表现得非常婉转优美写意，藏在月牙体内、时不时在静夜或危难之际飘出来、只有无心能看到的那团幽蓝光雾，其实就是她生母的魂，只不过完全无害而且没有点明罢了。
　　这样一个由法师、邪祟、妖、煞和凡人组成的世界，拍起来非常考验影视剧的质感把握力，因为拍得怪、拍得脏、拍得乱糟糟都太容易了，可以说《无心法师》做得相当不错，难能可贵。故事架构在民初一个叫文县的虚构地，军阀内乱，传统与现代接驳的时代，本就是妖孽横生的土壤，长袍马褂与现代军装并行不悖，各种存在都合理，少有违和感。时空设定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部剧继承了唐人团队在《步步惊心》中曾经体现过的最宝贵品质——克制，向传统靠近。
　　特爱《步步惊心》的人和特爱《宫》的人心理结构是不一样的，虽然两个故事雏形都大同小异，但这两部剧的成功却是出于不同的基因。这种差别体现在叙事质感上，不是说画面或音效的质感，而是叙事的质感。叙事质感和创作诚意其实是一体两面。早在有“穿越”这一类型之前，穿越就是客观存在的，所有古装剧都是某种意义的穿越剧，是创作团队讲古代情境的故事。但有些剧一看就知道是现代人在闹腾，编剧写那些桥段已经娴熟到一个地步，随便做任何时代的十几个变体都不在话下。而有些剧的叙事质感是不一样的，观众感受得到，创作者确实是努力地从人物的角度去体会各种事件进展和心境在那个情境下可能应该是怎样。《步步惊心》里的若曦，穿过去很快便让自己成为一个尽可能地道的古代人，当然她有现代的记忆和知识，但这个剧对这个人物身上的这些东西表现得很克制。克制了这些，就自然会向传统靠近。喜欢《步步惊心》的人群很可能与喜欢安意如古典小说、分享纳兰词、仓央嘉措诗的人群有很大重合，对传统的美好有某种向往，并且对剧所体现的叙事质感有识别能力。
　　这种克制和向传统靠近的感觉，在《无心法师》中同样有所体现；既得益于原著小说也得益于创作团队。拿开头为例，对很多情节和细节设计都可以做传统的文学识别。比如月牙的亲娘早死、亲爹软弱、后娘狠辣，要把她嫁给老爷子做姨太太，不从逃婚，这模式应该不陌生；比如月牙与无心路上相遇、谎称兄妹结伴同行，晚上住一间房，炕中间放一碗水，俨然是《梁祝》的影子；再比如百年前岳绮罗和段三郎相约殉情，段三郎依约死了，岳绮罗却没死，回去日子照过，至少令人联想到《胭脂扣》；再比如岳绮罗的丫鬟与小姐主仆情深，死了也要陪她，这范式也很熟悉。能够做文学识别并不一定意味着创造力弱，范式总是相似的，方式如果各有不同的话就是好的变奏。
　　之所以将《无心法师》和《步步惊心》相提并论，还在于两部剧在感情戏上的处理也体现了比较一致的水准。从目前放出的四集和片花来看，无心和月牙的感情多以婉约别致的方式表达，情感戏设计用心；岳绮罗和张显宗的感情线可能是另一种虐心的风格，像聊斋里遇到花妖狐鬼的书生着了迷，死也认了。但岳绮罗与聊斋里的花妖狐鬼不同，后者多是些柔媚动人的女子，而岳绮罗则是个本事大、杀气重、不懂爱的小女孩；她的美是邪性的既血腥又天真，无心和月牙的感情已经蛮清纯了，张显宗对岳绮罗的爱是更无邪的，也是更无望的。
　　靠近传统、欣赏异类美感、越界纯爱倾向，这些内在的心理结构与西方吸血鬼的影视变化轨迹有些不谋而合。早先的吸血鬼形象都是惨白脸、露尖牙、凶残恐怖的怪物，后来慢慢变成了高冷贵族式的物种。永生不死、感觉敏锐、体能和速度惊人；而且往往容颜俊美异常，无论是著名的《夜访吸血鬼》、还是红遍全球的《暮光之城》系列、还是HBO的剧集《真爱如血》，都是如此。变好了的吸血鬼们与人类谈起恋爱来都是十足深情，比如《惊情四百年》里吸血鬼的爱情荡气回肠，穿透时光，忠贞不渝；到了《暮光之城》中的吸血鬼家族，尤其是男主爱德华几乎把吸血鬼形象推向完美。气质高贵，无不良嗜好，是克制本性不吸人血、只喝动物血的“素食主义者”，而且很“老派”地不接受婚前性行为，恋爱只到接吻。它所回归的是美国的清教徒传统，所呼应的是美国社会的保守主义倾向。而且得到了极大欢迎。这种欢迎当然与它融合了吸血、冒险、奇幻等元素有关，与它所呈现的精彩场面和视听享受有关，与让俊男美女来演绎有关；但正是它这种包装加上它的内在观念，才构成真正的魅力所在。《无心法师》其实也异曲同工，肉身不朽的法师、灵魂不灭的邪祟、妖、煞、魑魅魍魉的世界，形形色色的障眼法下是传统的核和纯爱的心。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无心法师》在选角方面相当可圈可点，饰演无心、岳绮罗、月牙、张显宗的四位演员与各自角色都很匹配，尤其是岳绮罗，出人意料的恰到好处。画风影调特效等方面也无硬伤，只是音乐并非量身定制，借用耳熟能详的现成之作，实在是件见仁见智的事；毕竟拿一个躯体来配另一个魂魄，多少会有些排异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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