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文学期刊界有些热闹:《花城》《人民文学》《十月》等国内45家文学期刊,共同发布《关于作品抄袭与一稿多投问题的联合声明》,尽管这不是一个新命题,但依然在业界引起不小反响;《收获》杂志与“赞赏”IP(知识产权)平台共同开发的写作出版社区“行距”客户端正式上线,期刊打造通往剧本工厂之路的举措也让很多人眼前一亮;《人民文学》今年连续推出贾平凹、方方、张炜、曹文轩的新长篇力作,每一部都反响热烈;而就在着名作家陈忠实去世两个月之际,《当代》也将重磅推出《纪念陈忠实专辑》……
从上世纪80年代空前绝后的辉煌到进入90年代生存状态的低迷再到近些年逐渐走入国际视野,传统文学期刊的发展可谓是辗转曲折。那些曾经影响了很多人的文学期刊如今怎么样了?在媒介环境发生深刻变革的当下,他们又是否找到了转型的方向?
文学其实从未萧条
“肯定没法和上世纪80年代最鼎盛时期相比,但其实情况还好,尤其是近几年,社会上关注纯文学的人越来越多。”在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小楼里,《当代》杂志社社长孔令燕对《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记者这样说。
从1998年进入《当代》,孔令燕在这个杂志社工作了近20年,可以说,她见证了传统文学期刊最低迷的时候,也亲历着传统文学期刊的转型与探索。孔令燕说:“前些年,我们经常说的一个词是‘稳中有降’,最近这几年开始有所回升,订阅量在增加,其他渠道的销售也在不断上升。”
在《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看来,文学期刊本来就不是大众通俗读物,上世纪80年代的辉煌是社会特殊时期的特殊现象,而像现在这样纯文学读者相对稳定的状况才是正常的。而事实证明,《人民文学》67年发表重要作品的历程,与中国当代文学代表作的历史呈现是同构的。除了稳定的邮发订阅之外,今年《人民文学》微信订阅买刊的数量明显增大,比如发表有贾平凹长篇小说《极花》的第一期和发表有曹文轩长篇小说《蜻蜓眼》的第六期杂志就不得不加印。
作为中国当代文学的代表性杂志,当代文学史上许多有影响的作家几乎都跟《收获》有关系,他们在《收获》上发表了成名作或者代表作,影响了几代读者。用《收获》主编程永新的话说,文学其实从来就没有萧条过,只是“热”的方式不同。即便是看似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时期,如果把各类网文、网络小说等涵盖进去,广义的文学阅读并未减少反而有所增加,文学的影响力一直都在。
据粗略计算,《收获》上的文学作品拍成影视作品的,应该有上百部。也正是基于文学对影视以及其他行业的影响,在如今IP称霸的年代,《收获》意识到自己这个华语文学原创平台蕴藏着最大的IP富矿。与“赞赏”牵手之后,双方将进行优质原创文学IP的开发合作,并建设影视剧本工厂和新人比赛。
数字化机遇远大于冲击
实现回暖上升的不止《当代》,作为广东省唯一的大型纯文学期刊,也是全国纯文学期刊界久负盛名的“花旦”,《花城》去年第一次实现了近10年来首次“止跌回升”。
《花城》主编朱燕玲告诉记者,这种回升得益于数字化发展以及网络销售渠道的开通。在朱燕玲看来,期刊的数字化传播不会影响和冲击纸质原刊的发行,二者是水涨船高的连带和互动的关系。受欢迎的品牌纸质原刊,到了网上仍是人们追捧的对象。
目前,《花城》已与京东、杂志铺、豆瓣阅读、中国知网、蜘蛛网、博看网等网站达成合作,实现了纸刊的网络销售。天猫店、微店也已开张。《花城》电子刊也已上线销售,在豆瓣、蜘蛛网等客户端上,可以很便捷地订阅,和亚马逊kindle的合作也正在洽谈中。
“数字化对纸媒的影响肯定存在,但对于原创文学期刊来说,这些年诞生的作品依然很多。”程永新说,数字化的最大影响是改变了人们的阅读方式,如何突围,也是《收获》这些年一直在思考和探索的问题。
如今,《收获》的淘宝店已形成气候,开辟的微信公众号也在原创纯文学期刊中属于前列,微店同时承载了刊物的销售功能,每期都有增长,而与亚马逊合作销售的电子丛书也形成稳定态势。《收获》与“赞赏”IP平台共同开发的投稿平台,也将试图寻找传统期刊不一样的投稿方式,同时拓展作品的外延,比如,尝试版权代理。
“数字化阅读和纸质阅读的人群会有交叉,但主要阅读群体不同,主要还是阅读习惯的差别。”在孔令燕看来,真正发生变化的是人们的生活方式。数字化是优秀内容的辅助,对于原创文学类期刊来说是一种助力,从某种程度上可以增加另外一拨阅读人群。
“冲击不是来自于新媒体,而是人的整体素质。”施战军也表达了相同的看法。他说,在快餐文化流行的时代,其实更需要文学期刊这样的精神读物来涵养一批关心时代发展、认真思考问题的读者。《人民文学》除了在亚马逊、豆瓣和微信公众号上吸引和扩大阅读,还自主开发了客户端“人民文学醒客”,已经上线将近两年,大量青年作家和文学读者在这个数据平台上注册并享有作品展示交流的机会,它以新的文学原创数据库和百年文学作品分类储存开发等特色,探索新媒体时代文学的汇聚、传播的新路径。
多元传播以优质内容为核心
朱燕玲对于数字化的发展保持着“不悲观、不排斥”的心态,而被文学界称为“先锋文学的摇篮”的《花城》,也一直对文学潮流的变化有着前瞻性的眼光,多年来对先锋写作和新锐写作者的高度关注和支持业界熟知。
“持续关注‘80后’及‘90后’‘00后’潜质新锐作家的写作动向,鼓励新的文本创新与实验,力图适应年轻人的兴趣爱好,仍是《花城》的重点工作。”朱燕玲提到,2016年,《花城》就特约北大中文系师生,连续以专栏形式深入讨论“电子游戏”这一“第九艺术”对年青一代“三观”造成的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同时又与日本学者千野拓政牵手,推出《域外观察》专栏,分析解读中日韩青少年流行文化走向以及东亚地区未来一代的精神归属,文中配有多幅漫画插图,更拉近了和年青一代的心理距离。
对优质内容的坚持与“迷恋”是所有优秀期刊的共同追求。自然,挖掘新锐作家与年轻作者、开辟多元渠道与读者建立联系也是杂志保持活力的方向。
“我们一直在努力改变过去纯文学相对狭窄的道路,丰富文学的形式,力求开放、多样化。”程永新告诉记者,在保持杂志核心精神不变的基础上,《收获》在争取年轻作家、作者上也动了不少心思。从2004年开始,每年在杂志上推出青年作家专号;2014年用两期的篇幅推新人新作,阵容不仅以“80后”为主,还包括“90后”的作者,并把这些青年作家请到上海,召开首届“收获论坛”,请年轻批评家与他们面对面交流,帮助这些写作者把握文学大势,提高写作技艺。
而《人民文学》长期开辟了专栏《新浪潮》,专门为第一次在杂志发表作品的年轻人而设立,同时,还设立人民文学新人奖,以此鼓励、吸引年轻的作者。在微博上,《人民文学》开设了“双周话题”与“劲作短评”,从中挑选精彩内容推荐到报刊上发表以此联系读者。“我们希望大家知道,《人民文学》不是板着面孔的刊物,也有很活泼的一面,刊物历史很长,但是一直秉持初心,保有朝气。”施战军说道。
在坚持以优质内容为核心的同时,利用刊物品牌价值并加以拓展应用也成为这些知名文学期刊转型升级的首要之选。花城出版社就以《花城》资源为核心,搭建了“花城多元融合传播运营平台项目”。该项目被评为广东省出版集团重点项目,并获得财政部2015中央文化产业发展专项资金800万元,《花城》杂志也被评为广东省数字出版转型示范单位。朱燕玲提到,该项目基于《花城》的品牌资源,延伸出近30个子项目。目的在于构建现代传播体系,实现对受众的广覆盖,加快创设中央编辑部的全媒体采集平台生产发布体系,实现内容的集成化、形态的多元化和传播的平台化。
小众化品牌更需坚守与开拓
自2014年开始,《人民文学》除了抓好中文版的工作重心之外,还推出了多个语种的外文版,目前已有英文版、法文版、德文版、俄文版等8个版本的外文刊物,今后还会陆续推出其他外文版本。
“中国文学的水平在世界舞台上并不比别人差,我们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努力推动中国文学和世界文学的对话互动,打造向世界展示中国形象的文学平台。”施战军说,这是传统文学期刊应该承担的责任。
虽然文学期刊的重要性正在被人们逐渐认识和了解,但相对于依然“小众化”的文学期刊来说,很多因素成为限制其发展的桎梏。在施战军担任《人民文学》主编的几年中,他越来越少提笔写作。“因为,除了要保证刊物的内容品质之外,还要为几十个人的生计奔波,实在顾不上。”
程永新提到,由于篇幅所限,很多时候,期刊不得不忍痛舍弃很多优秀的作品。而传统发行渠道的不畅通,也使期刊与受众的联系难以保障。“原创期刊耗费人力物力向作家组稿、及时刊登作家第一手作品,但没有任何权益,这不合理。建议全国文学报刊联盟促进修改着作权法,原创期刊的版权社会也应该给予重视。”这是朱燕玲在全国文学报刊联盟成立大会上的提议。
“希望国家给予文学期刊特殊支持,让那些抱有理想、甘于寂寞坚守的办刊人有坚实的发展平台以及获得感。”在施战军看来,当人们的物质生活变得丰富,大家不再那么匆忙的时候,对作为精神滋养的文学的需求就会回来。
对于文学期刊的未来,孔令燕的态度同样理性而客观:“我们不能奢望文学一直成为社会阅读的主流形态,那也不正常。当全民阅读成为一种习惯,文学只会是其中的一种形态,我们把该服务的那部分人服务好就可以了。”(记者 赵新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