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文学的灯照耀着电影前进

时间:2017-01-07 07:01:32 来源:论文投稿

【严歌苓简历】
  享誉世界文坛的华人作家,海外华人作家中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以中、英双语创作小说,多产、高质、涉猎度广泛。其代表作有《小姨多鹤》《第九个寡妇》《赴宴者》《扶桑》《穗子物语》《天浴》《寄居者》《金陵十三钗》《铁梨花》等。作品荣获台湾“联合报文学奖长篇小说奖”,中华读书报“2006年度优秀长篇小说奖”,新浪读书网“2006年度最受网友欢迎长篇小说奖”,《当代》长篇小说“五年最佳小说”、美国图书馆协会“小说金奖”,第三届中国小说协会长篇小说奖等重要奖项。
  【张庆国简历】
  昆明人,1956年10月出生,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云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昆明作家协会主席,《滇池》文学杂志执行主编,云南师范大学硕士导师。在《人民文学》、《当代》、《十月》、《中国作家》、《花城》、《钟山》等刊发表过长、中、短篇小说400余万字。小说作品为国内所有选刊多次转载,并入选中国小说佳作年度选本,获过各种奖励。
  张庆国(以下简称张)::我们来谈一谈女性写作,因为你是女作家嘛。我历来认为,男人写或女人写,无所谓,都是写作。但是,女性写作毕竟跟男人写作不一样,因为女性写作的历史短,你在写作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女作家吗?
  严歌苓(以下简称严):不是太意识到,但要从李清照、蔡文姬来看,女性写作的历史也不算短了。
  张:是的,但队伍不庞大嘛,只是些特殊家庭的女性,是些特例吧。接着说,你会有意识地想我是一个女作家吗?从女性的性别角度怎么显出自己的写作特点?你会思考这类问题吗?
  严:不会思考这类问题,作为女性来说,我肯定是跟男性写作不一样的,我没有特别多的自觉,认为我是一个女性,要怎么写得有女性特点。我的故事和题材来源,很多都是女性朋友告诉我的,她们跟我讲故事嘛。女人之间,很爱讲自己的感觉和情绪,女人比较情绪化,很多时候,情绪上不稳定的时候,她就很愿意倾诉,男人不喜欢倾诉,那么,我听了这些,从我的女性朋友的倾诉中,得到的写作资料就多一点,如此而已了。我倒是觉得,很伟大的就是,像曹雪芹,一个男作家,怎么会把女性写得那么活灵活现?《包法利夫人》的福楼拜,也能把女性写得那么活灵活现,很了不起。
  张:对,你说到这个,我就发现一个特点了,女作家,不管是否意识到自己是女作家,都有共同的一些特点,第一,她的作品题材多半是女性的,第二,她的主角多半是女人。女作家写的作品,以男性为主角的很少,但男作家不同。像你刚才讲到的曹雪芹,他是一个男作家,但是会写以女性为主角的小说,法国作家福楼拜,同样是男性,也会写《包法利夫人》那样的小说,还写得让女性读者痴迷和信服。你看还有美国小说《索菲的选择》,也是男作家写女性的作品。但你不同,你写过男性为主角的小说,你的长篇小说《扶桑》,写的就是男性视角,不是写那个小男孩吗?唐人街上的洋人少年,那个小男孩占了小说一半的视角。
  严:还有《陆犯焉识》。
  张:对,《陆犯焉识》也是,那么,你写男性为主角的小说,有没有觉得不好写?这种感觉有吗?
  严:有的时候,我会觉得让人家说得没有信心了,比如人家说我从女性视角写,女性写得那么好,好像就是说男性不会写,长期以来,这种话对我的自信会有一点损伤。我写男性为主角的小说,其实也是想做出一种证明,写《陆犯焉识》,我就是要给人看看,证明我不是不能写男性。
  张:哈,有点小小的赌气。
  严:只不过,我的很多题材,都是女人告诉我的,女人的感受,肯定要比男性丰富,因为她们很在意自己的内心感受。男性有时候比较粗,心里有什么感觉,过去就算了,女人不会。女人高兴或伤心,会很在意,很关注自己内心的感觉,会把这些感觉告诉她的朋友。
  张:说给一般人,只是听听,说给你这个作家就不同,新的写作就有可能开始,你有了发现,有了写作题材。
  严:还有,你刚才说男性写作的人数多,历史上写作的时间长,但我觉得,一旦女性受了教育,写的比你们还多。
  张:我想起一个问题,小说跟电影,你谈一下,你最近不是跟电影牵扯比较多,说一说你这方面的经历和体会。
  严:我写电影剧本,很多时候是不太能做主,写小说我是绝对做主的,人家改我的字,删掉我的段落,我会很生气。我觉得这要跟我商量的,如果没商量就删掉文字,我就很不高兴。
  张:剧本写作就不一样了。
  严:是的,作为编剧来说,我觉得,就不能体现作家最主要的东西,搬上银幕,语言变成了看不见的灯,我又这么在乎语言。
  张:你说得很好啊,在剧本里,或者说在电影里,文学语言是看不见的灯,这句话真是很好。如果导演意识到这一点,能够把事做得好,让文学的灯照耀着电影前进,走向正确的方向,就能取得大的成功。文学是什么?就是语言的艺术嘛。
  严:是的,对话,也应该是语言的一部分,对话写好了,会很有感觉,但剧本里写好的对话,也会被经常改,被不当回事,这就让我觉得没什么意思,写电影剧本它不能体现我的思想,不能体现我的语言,怎么说呢,作家认为非常重要的很多东西,很多组成好作品的重要的文学元素,电影里都不能体现。
  张:你的小说作品国外买过吗?就是影视版权。严:国外买过。
  张:欧美导演的剧本写作,你参与过吗?严:没有参与过。
  张:我最后想跟你讨论的一个问题是,中国导演与欧美导演对待文学的不同态度,以及不同方法。我是看欧美电影,直接看电影,没有跟欧美导演交往过,但也能感觉到其中的重要区别。我的感觉是,欧美导演对文学的理解比较深,能够把文学原著里很重要的东西尽量保留,中国导演相反,中国导演拿到作家的小说,是尽量把里面文学的成分拿掉。
  严:是的。
  张:我读到的资料说,欧美导演,能够把作家最先锋的小说拍成电影,中国导演,先锋或实验性的小说就不要提了,那些故事性较强的小说,里面有非常重要的文学气息,这个东西很关键,它是作家区别于别人的因素,也是这个作品区别于别的作品的重要因素,是这个作品真正的价值所在,可导演一上来,就把这个东西拿掉,只把故事结构,人物关系,情节这些留下。要知道这些是共性因素,文学的气息才是个性,可我们的大陆导演,没有那种知识,认为那个东西不好。
  严:是啊,所以就奇怪了,他为什么要买这个小说的版权呢?
  张:对,为什么还买呢?没必要啦,把作品的独特性丢掉,还出钱干什么?我看美国电影《布拉格之恋》,那是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改编的电影,那部小说实验性非常强,议论很多,情节支离破碎,怎么改电影呢?不可能的呀。但他们改出来了,一个爱情故事,我看了觉得还不错。当然,米兰·昆德拉很生气,相当不满,从此不让导演拍自己的小说。
  严:故事性不完整的小说,改电影难度很大。
  张:《布拉格之恋》不是简单的爱情故事,米兰·昆德拉小说里的文学气息还在,那个美国导演是拍商业片的,并不是很高深的一个导演,却能够做到那一步,从中国大陆作家的角度来看,我觉得已经拍的非常好了。另外有一个电影,村上春树的小说改编,越南籍法国导演陈英雄拍的《挪威的森林》,更加不得了,几乎跟小说完全一样,陈英雄导演对作家的那种尊重,文学理解的深度与准确性,我很佩服,没有这种文学的底子,电影不会做得好到哪里去。
  严:你说的太对了,我非常同意。
  张:你那个小说,《金陵十三钗》,写得很好,电影不是很理想,你小说里的文学成分,在电影里不见了,你怎么看?
  严:所以也很无奈,无奈呗。我有时候就纳闷,导演用我小说里面那么一点东西又何苦呢?
  张:要拍你的小说,应该是看重了你小说里最重要的那个特质,而不只是要那个故事,那故事,结构,哪里都可以找得来,特质是最重要的价值。我刚才说到《挪威的森林》,村上春树小说的那种特质,那种虚幻,电影里一点都不敢丢,至于小说里边的爱情,导演反而觉得不重要,没有去刻意表现,所以,拍出来的电影《挪威的森林》,就跟所有电影都有重要区别。
  严:对,我要找《挪威的森林》来看一看。
  张:《挪威的森林》那个电影里,大量的空镜头,情节跟小说一样破碎和虚无飘渺,按照中国导演的习惯,空镜头要了干嘛,不要的,还那么多。
  严:现在的导演,完全跟中国的民众一样,非常焦灼、非常希望能够取悦观众,不敢有任何造次。
  张:是。
  严:一个是奥斯卡给他们戴上了一重枷锁,然后中国民众的热捧。
  张:实际上像这样做,奥斯卡也不会得到的,因为没有特点嘛,如果真把作家提供的重要特质表现出来,把这个因素拿死,离奥斯卡可能还比较近。
  严:是的。
  张:可导演把文学的东西放弃了,结果只有故事框架,那故事框架,在欧美已经研究得很成熟了,故事的设计安排,美国和欧洲做到了很细的量化研究,他们搞得非常成熟,中国导演比不过他们,只有中国作家那种特殊的感受是他们没有的,永远没有,这个东西必须拿死,不要丢,还要放大。
  严:所以,有时候恨不得自己去拍算了。
  张:是的,哪天如果一个作家,有这么好的文学基础,他真的去做导演,如果他有影像制作技术训练,我觉得拍出来的电影,肯定比现在这些导演好。你看贾彰柯他不是学文学的嘛,北影文学系的,他很早的时候还发表过小说,姜文自己也写过剧本。
  严:是啊,真是。
  张:算了不要说人家,哈哈!也许中国导演拍得不够好,是因为投资方的压力,投资方的压力又来自电影观众。我们的电影观众中的一大块,欣赏素质要低些,没办法,但我相信中国会有好电影出来的,快了,就像中国的小说,现在是越写越好了。(本文节选《滇池》文学杂志2015年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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