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无分老幼尊卑,无分在家出家,皆为同窗道友,如兄弟,似手足,俨然一个和睦兴隆的大家庭,而南先生便是大家共同尊崇的家长。在众多的学生心目中,身材不高,经常身穿一袭青衫、脚踏一双布鞋的南老师,既是颇具清奇飘逸、仙风道骨之奇人,又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学界泰斗,而且还是淡泊名利、不求闻达、宁静超脱且情意醇厚的仁慈长者。
南先生素来轻财好义,慈悲为怀,每每舍己为人。协会会员的会费始终是新台币20元,虽然会员们一再提议增加,但总被先生否决。协会经费尽管十分拮据,但每年仍要捐出不少资助清寒学子,赞助社会慈善和公益事业,有时还要供养一些出家人。上述很多支出要靠先生在各大学、研究所任教的薪金及著述的收入来维持。至于先生以密宗上师身份为弟子们灌顶所收受的供养红包,从不打开看,遇有来访的小朋友,随手打开抽屉便拿出来送人。先生之博爱襟怀,素以天下父母为自己父母,以天下儿女为自己儿女,然对亲生子女庭训甚严,其子女可孟、圣茵、一鹏、国熙均聪慧过人,大学毕业后,即训练他们自立。如今,他们在海外自我奋斗,均已卓然有成。
“友天下士,读世间书”的南先生颇具古侠义之风,“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凡来访宾客,无论男女老幼,地位高低,均留下就餐,就是送货的伙计、来收账的先生,南师也要让他们吃完饭再走。凡好菜饭统统用来招待客人,常常席开四、五桌,先生自己则几十年如一日,午、晚两餐各吃一小碗红薯稀饭,各色菜肴仅浅尝而已。而南师每日的工作却异常繁忙,讲学、会客、教拳、礼佛、诵经、参禅、打坐、处理会务及往来信函,夜晚还要巡视全楼,待夜深人静时,方能坐拥书城,阅读写作,常常是“未眠人在书斋里,寂寞银灯晓色临”,匆匆中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先生嗜书成癖,藏书之富、读书之多,世人难以企及。所藏之书,上自先秦,下至民国,经史子集、诗词曲赋、佛道经典、名人传记、世界经济、外国史地、哲学论著、各国政论、中西医药、当代科技,甚至中外美术、音乐、武侠小说……堪称收藏宏富的图书馆。先生读书既多且快,一目十行,过目成诵,随口引证,令人叹为观止,诚天纵之资,非常人所能及也。
集中华传统文化之大成的南先生,其道德文章,名满天下,引起各国人士瞩目。美、英、法、德、日、韩、加拿大、比利时、菲律宾、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国一些名牌大学的专家、学者和男女学生,仰慕中国文化,崇敬南师的人品学问,纷纷登门拜访、学习。南先生总是以诚、以礼相待,倾心传授,不讲求代价,更不要求回报,因而不少从南师学习或交往的西方人士,受中国文化薰陶,逐渐进入东方文化的人生境界,与南师有若家人父子。一位德国来的学生学成归国时,更向南师行中国的跪拜大礼辞行,起来时仍泪眼婆娑,依依不舍。加拿大学子文颢儒师从先生门下,不到一年,竟比不少中国人还中国化,他谦恭有礼,敬业乐群,好学不倦,文质彬彬,堪称西方儒者。受中国孝道影响,求学期间他还设法将寡母接到台湾观光。学成归国后,文颢儒出任加国文化部专员,公余之暇,将《论语别裁》译为法文,以广教化。委内瑞拉学者达易理擅长禅意书画,对易学兴趣尤深,他专程来台从师研习易经,经先生亲炙及严格考试后,获先生亲自签署之适任海外易学教授证书一纸。达易理欣然返国,执教于委内瑞拉国立大学,专任中国周易课程。
出身《纽约时报》名记者的美国禅宗信徒卡普勒,法号大心净圆,其弟子遍及五大洲,为寻禅宗之根,卡普勒率弟子贝克先生及般森女士特来参访禅宗大德南怀瑾教授。两夕彻夜长谈,卡氏心悦诚服,受益良多,临行紧紧拥抱南师,激动地一再说“我不能不再来”。回国后,卡普勒极口称赞南师是一位现代难得的开悟者,一位了不起的当代禅宗大师,并常介绍他在欧美等地的禅门弟子,不断到南师处访谈求教。
以一部《中国科技文明史》而闻名于世的英国学者李约瑟博士对道家学术极为推崇,在写这部巨著时,曾专程赴台访求有关道家学术方面的资料。陈立夫先生陪同他来南怀瑾教授处访谈,相见之下,晤谈甚欢,谈了三个多小时仍兴致盎然,庆幸自己如入宝山,迭获宝藏,终不虚此万里迢迢之行。
1985年盛夏时节,南先生应邀赴美,在华盛顿成立了“东西学院”,致力于东西方文化沟通,弘扬中华固有之学术凡三载。旅美期间,几乎每天都有不少客人来访,其中有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亦有日本人、埃及人和美藉华人、旅美侨胞……多数为学者、教授,也有将军、议员、政要及工商巨子。他们不但请教中国文化和佛学方面的知识,话题亦时常涉及经济、哲学、宗教及国际关系等方面。访者来时虔诚、尊敬,走时喜悦、满足,无不倾倒于先生的无穷魅力。
来看南先生的还有一些小职员,小餐馆的老板、做临时工的黑人等等,南师与他们欢坐一堂,妙语迭出,笑声不断,他们说:“听老师讲话真开心,我们在听笑话中便懂得了许多道理”。
春风化雨,百草沾恩。南师著作惠及当世,亦将泽被后人,有幸衔法乳之惠者,又岂可以数量计?
龙天齐问讯 回首照中原
旅美三载,南先生未尝一日不思念中华故土,岁在丙寅,中秋月圆,先生夜不能寐,口占一绝以慰思乡之情;
江山今古一轮浑,
海外中秋月在门。
百万龙天齐问讯,
何时回首照中原?
其实又何止是旅美期间,先生旅台三十六年,因“书剑飘零,不见慈颜”,常常是“几回好梦到家乡”,每逢生日从不言寿,而遵佛陀教诲,将生日称为“母难日”,每届此日,均有诗感怀,如“丁巳母难日并闻旱象”诗云:
思亲飞梦到家山,
手自焚香泪自潸。
化作慈云功德水,
春雷普覆护重关。
思亲恋乡之情发于五内,感人肺腑。就先生而言,对父母的思念和对故土的依恋是统一和谐而不可离分的,久而弥深,老而弥笃。
在美期间,南先生在台门生络绎于途,而留美的大陆学子亦纷纷拜于门下,先生关怀爱护青年,使其无不如沐春风。浙江温州市领导人知悉先生在美情况,遂专程拜访这位乡贤前辈,并欢迎先生返乡贡献心力。先生对大陆近年来改革开放政策早有认同,对邓小平先生重视农业之举尤感欣慰,并认为改革开放须避免“向钱看”等弊病,而应实实在在投入资金,引进先进科技,确实达到淑世济民之目的。
1988年,南先生移居香港,中共温州市委书记董朝才等来访,亟盼先生倡导、推动中山先生《建国方略》中提及的金温铁路,以利浙西1400百万百姓。金温铁路自1915年浙江省长公署向北洋政府提出建议起,到1984年浙江省向全国人大提案修建该